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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交易

第一章:交易

「站着!小子!你打碎了我店里的花瓶不用赔钱啊?」

我拼命地跑着。一边涌进市场拥挤的人羣中。

「被那个古董店老板抓到就真完了。」我想,一边回头瞄了瞄那个身材臃肿,带着一副圆眼镜,大约五十多岁的古董店老板。

然后,我撞到了她。

「前面那个带着黑色斗篷的女人,快点帮我抓住这家伙!」老板震耳欲聋的叫声越来越近了。

又一个春天的早上啊了!

我极不情愿地从被窝里爬起来,精神仿佛地走到了浴室的镜子前。

长胡子了吗?没有。

长个子了吗?没有。

长翅膀长角了吗?也没有。

五百年了,甚么都没有变吗?

啊不!头发还是长了点的!不过我昨天剪了…….

啊!对了,我是妖精哦!虽然没有翅膀,也没有尖耳朵……

好吧!这其实并不重要。反正我在五百年前已经被族群踢出妖精国了。

事情是这样的:

我们向日葵🌻一族生来就有一个使命:作为管家照看王族。当时在家族里,我可是最年轻的天才!我在一千岁的时候就被任命作为兰族小少爷的管家。一般的族人都是一千六百岁才会完成训练,而且还不一定能被王族选上。当年兰族选上了我,可让全族上下震惊了一整个星期呢!

兰族的小少爷是一只很美的妖精。说实话,妖精在容貌上都有先天性的优势。就像一般人所认知的那样,大部分的妖精都长得很秀丽,很纤细,而且保质期还很长。但是,小少爷很特别。他遗传了兰族血统,长着一头雪白的细丝和雪妖精般又长又白的睫毛。此外,他还长着一双美到能吸走灵魂的湖水绿眼睛。

白色的妖精本来就很少见,多数的妖精,包括我,都披着一头像树皮一样啡色的头发。那可是让我们在树林中隐身的保护色。只有雪妖精和兰族有着白色的毛发。据说这是因为兰族的妖精强到根本不用保护色也能保护自己。可兰族的妖精大多都是青绿色或金色眼眸的,只有那孩子长着湖水绿。

我第一次看见他,他还是个婴儿,但从那一刻开始,我就决定,就算要我献出性命,也得保护好这个小主人。

可我还是犯了一个错,一个无可挽救的错误。

在一次家族春游中,我把小少爷给跟丢了!

那时候世界没有现在安全,小少爷还是王族,被其他仇敌发现了,不单兰族,整个妖精国都会陷入危机。

我当是心乱如麻。

按照规定,犯错就要被惩罚。

妖精不会执行死刑。只要我们死了,就会回归自然,成为神树的养分,孕育森林。那对于我们来说是莫大的荣耀。

妖精的最高刑罚是魔力束搏。只要没有魔法,我们和废人基本上是没有差别的。对这个离不开魔法的种族来说,这无疑是折磨。我从来没有听过有一只妖精能够忍受魔力束搏一个月而不精神崩溃的。

而我被判了仅此于魔力束搏的刑罚: 剔除户籍、流放、在找到小少爷之前永远不能回到妖精国。

当然,就算没有这个刑罚我也一定会去找小少爷。只是,被自己的祖国流放了,甚至有可能从此回不去,这始终会有点失落、也比较麻烦,毕竟不是任何地方都愿意收容流放者。我也遇到过一些国家,怕收留我之后会得罪妖精国,见我往城门走过去就已经派人去驱逐。

就这样,我在魔法世界和科技世界两边穿梭,一直四处游荡了五百多年……

饶了我吧!本来我就只打算出门买个早餐而已啊!我怎知道一出门就会踢到那个陶罐? 知道我就不会踢上去啦!这无论怎么看,明明都是放陶罐在这里那个人的问题吧!难……难不成时碰瓷?不会吧?

尽管我心里有无数句吐槽,但我却一句都说不出口。心里的不安感已经蔓延到了整个身体。我不知所措。

就在这个时候,那个老板终于来到了我的面前。他一把把我抽起,用蛮有杀气的目光盯着我,正盯得我发毛。

「放手吧,老板!那个花瓶多少钱?我赔你就是,别欺负小孩。」是被我撞到的那个女人开口了。

「二十金币啊!就你这游侠,赔得起吗?」老板怀疑地对那个女人说。

二十金币就当时的物价来说可算是十分高昂。我在这座城里租房子住,一个月才不过两金币,还包了水电煤。

女人笑了笑,往袋里掏出一个沉甸甸的麻布袋子。老板一看那袋子,立刻放开我,一把接过那个袋子,拉开绑着袋口的绳子。

我站起来,拍拍身上的尘土,一边观察着事态的发展,准备一有问题就往市场一头的路口飞奔而去。

然而,我的担心并没有实现。老板点了点袋子里的钱之后,他瞪了我一眼,说了句:算你好运。就拖着肥胖的身躯,钻进人群当中了。

我转过去望着那个女人,正想向她道谢。她向我笑了笑,说:「想道谢的话还是免了,那二十个金币是有代价的哦!」

甚么代价?难不成是要我现在还了这钱?这倒也合理。只不过,我一时上哪里找那么多现金?于是,我顿了顿,说:「恩人,这二十个金币你放心,我一定会还的……」

「不了!」她一口回绝我,然后望着我愕然的样子笑了出来。「你放心,这二十个金币我会问他要回来。」

「哈?」我一时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要回来?怎么要回来啊?」

「说起来我还得谢谢你呢!想不到这么快就找到目标了。」女人无视了我的追问,自顾自说完就消失在人群中了。

「她到底是甚么人?」我喃喃自语,心想,反正也未必会再遇到她,只要她不找我还那二十金币就行了。想着,我便走到街口的面包店。我从口袋中摸出了三个铜币,买了一个面包,然后就在附近广场边找到一张空长椅,坐在上面吃。

当我正在吃面包的时候,那个穿黑斗篷的女人又再出现了。

我以为她是走到半路越来越觉得那二十金币不值,回来向我要钱的。也不知道为甚么,但我当时的确立刻站起来想要跑。当她一见到我,立刻以我难以想象一个女人所有的速度向我奔来。我眼见是一定跑不掉了,心里想:「糟糕了!」,然后便一个转身往公园的树丛里躲,想在树丛的掩护下从另一边跑掉。

「别跑!」那个女人嚷着,一把抓住我的手。顿时,我感受到一股超乎常人的力量把我拉向她。

「不!」我哀号。

出乎意料地,她抓到我之后并没有停下来,反而越跑越快。

「你住哪?」她问。

「甚么?」我有点诧异地望着她,一时也搞不清楚她的目的。

「我问你住哪?」

「前面转左第一个街口蓝色房子的二楼。就是没有露台那间。」

「很好。」

于是,在我还没有搞清楚发生了甚么事的时候,我和那个穿着斗篷的女人一起回到了我租的那小屋。

「你到底是谁啊?干嘛要来我家?」我问。

「先把门窗都锁了再说。」女人一进门就顺手把大门锁了。她说完这句,就走到窗边,望瞭望街景,然后把窗户也锁上,最后拉上窗帘,才慢慢走到沙发上坐下。

「房里的窗关了吗?」她问。

「关了,一直没有开过。」我无奈地回答。她这才松了一口气。也幸好我出门前关了房里的窗,要不然现在那女人一定马上冲进我房间里要把窗关掉。

「好啦,那现在你告诉我到底怎么回事吧!」我继续追问。

女人听罢,坐直身子,说:「你别摆着一个怀疑的样子看着我嘛!我们在同一条船上。」

我心里一惊,明明已经装的够冷静了啊!她到是挺敏锐的,一眼就能看得出我在怀疑她。但,再想想,这个时候都不怀疑她的人是傻子吧!一个眼都不眨就能拿出二十金币的人,突然就把我从街上绑回家去,现在还要关门锁窗的。这不是强盗是甚么?更可疑的是她竟然会说跟我在同一条船上,这简直就是莫名其妙!

可能是看到我仍然一脸狐疑的样子,女人笑了笑说:「这样说吧!我不是坏人,我是魔法协会的人,你看,这是我的证件。」然后,她从口袋里掏出一本本子。那是一本宝蓝色的本子,上面有着烫金的小字,还有一只猫在上面,也是烫金的。她把本子递给我。我小心翼翼地接过本子,一面提防着那个女人,生怕她有甚么阴谋,想要引我入坑。

我翻开本子的第一页,女人的样子印在了上面,照片的下面有几行字:「国际魔法协会魔法实验专员、特别任务专员,艾萨克·S·摩札克」我再细细察看本子,并没有发现甚么问题。看来是我多心了,这女人的确就是魔协的人。

魔协,也就是国际魔法协会,一开始成立的时候大约等于一个魔法师公会,负责保障魔法师的权益。后来,战争爆发后,人们理解到魔法武器的恐怖之处,四围都提倡禁魔。于是魔协的任务一下子重要了许多,毕竟不少人就是靠着魔法吃饭的。例如街口的洗衣妇可能就是一个水魔法师,专靠水魔法糊口,禁魔不就是要强制打破人家的饭碗吗?当然,一个街口的洗衣妇不可能有那么大的影响力,但如果像我们妖精那样,禁魔等于让我们半死不活的话,整个妖精国都会反对!这还未计其他种族和魔法师。假如禁魔实施的话,想必又会引起世界大战吧!

所以,为了世界的和平,魔协一方面向各界争取魔法师权益,另一方面制定了一系列的条文,防止人们乱用魔法并制裁乱用魔法的恶棍。魔协的选人也变得越来越严谨,只有记录良好的魔法师才有可能混入内部。总而言之,在一般市民心目中,魔协就是正义的象征,魔协的人一定不会是毁天灭地的坏人。

但是,我是一只被流放的妖精。一只被国家抛弃,被魔协厌弃,甚至死了不屑救起的小妖精。为甚么这个魔协来的女人会来到我这里?为甚么她堂堂魔协的职员会来接触我?这就像是一个公主忽然去找一个奴棣的儿子私奔。这不是童话故事吗?我可不相信童话。很讽刺吧!但我就是一只不相信童话的小妖精。

「好吧!摩札克小姐,你说,到底目的是甚么?」我一边把证件还给她一边问。

「我想你帮我完成任务。」摩札克小姐皱了皱眉,无奈地笑了笑,说。

你看你看,果然是有所求嘛!我叹了一口气,说:「但是,你知道我是一个甚么都不会的小男孩,怎么能帮到你啊?再者,你也得跟我说一说这个任务的内容啊!」

摩札克小姐犹疑了一会,细细打量了我一番,然后说:「不错,我得告诉你任务内容吧!」她看我我点了点头,继续说:「是这样的,我的任务是捉拿犯罪分子。我也查过了,任务里的犯罪分子就是早上去敲诈你的那个人。」

「所以呢?你发现他盯上了我,就想要我去引蛇出洞?」我一边猜,一边看着她的反应。

但是摩札克小姐不愧是魔协的人,一边听着我说话,只是轻松地笑了笑。「你很聪明啊!没错就是这样。早上我救你的时候,他们已经认得我了,再加上我不是本地人,难以再用这张脸在街上走来走去,去接近他们啊!但是你不同,你本来就是这个小城的居民,就算在城里走来走去,也不会引人怀疑。再加上,正如你所说,他盯上了你了,一定会找机会再出手的。」

摩札克小姐说得合情合理,虽然我还有些怀疑她的真正目的,但也不好再说些甚么。况且她今天还花了二十个金币去救我呢!虽然如此,但我基本上可以认定她的任务一定不会是收拾那个人这么简单。以我所知,魔协的任务一般都是机密,不能轻易告诉别人的,那么照这个逻辑,她能告诉我的任务很大机会是假的。

「这样啊,那我不是会很危险吗?」我继续装作不知她在说谎,问。

「如果你在担心这个的话,那放心好了,毕竟我在啊!如果你遇到甚么危险的话只管叫我来救你就好,明白了吗?」摩札克小姐对着我笑笑说。

这语气,看来她果然还是以为我是一个小孩啊!还好,我还以为她已经完全知道我的背景了呢!但是,我之前不会比一般的小孩显得更多疑吗?不过人类小孩也可以很多疑吧!那么就更好办了,我只要一见事情有甚么不对的时候就把它彻底搞砸,事后装作甚么都不知道。反正谁也不可能太期望一个小孩能把一切办好吧!

这个交易其实很合理也很简单,她来保护我,而我就帮她完成任务,仅此。问题只是我并不信任她,也不相信她的任务就只是对付几个犯罪分子,因为如果任务这么简单,她就不用把我拉下水去。但她应该也不会那么容易就相信我吧!所以才没有告诉我真实情况。这项交易原本在双方都不信任对方的情况下是不可能成立的。

「好吧!我答应了。」我倒是想知道她的葫芦里卖甚么药,反正我又不是在树林里的婴儿,我能够保护好自己。

出乎意料地,摩札克小姐听罢也没有显得很高兴,只是轻轻地说了一句谢谢,然后就从袋子里拿出一本书,开始看了起来。

一单交易就这样平静地完成了,但我怎么觉得有点不安?有甚么不对吗?我也说不出来。

我和摩札克小姐在接下来的几小时再也没有说过一句话。她看她的书,我莳我的花,互不干预。

然后,忽然之间,她放下了书,诡异地看着我,笑了笑说:「想不到你和镇里的人关系那么好啊!来得真快!」

正当我还在思索她说的话时,一声巨响从耳边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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